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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4章 别亦难〔1〕(1/2)

几日后,阿瑶身体稍好些,便着手处理唐连的丧事。

慧能不予阻拦不说,还指派了寺内僧人相帮,她也就只动动嘴而已,并不需亲力亲为。这般看来,皇帝在这件事上多是松了口的,否则慧能也不敢如此。不管皇帝怎样狠心,到她这里,总是留了那么几分余地。他待她不可谓不好,她对他也并非无情,只是中间隔了太多太多的事情,又如何能在一起?说到底还是没有缘分。

过了这么些天,她的心境已平静许多。

那些积聚在心头的愤怒和怨恨已渐淡去,留下的更多是一种来自心底深处的无奈和感伤。

唐连是尊佛家之礼焚化的,所谓涅槃重生,无外如是。

她没想到的是在这期间唐初楼会托人给她带话。带话的是负责去地宫给唐初楼送食水的僧人,他对阿瑶道:“唐施主让我给女施主带句话,他说阿连的家乡在襄州,女施主若心疼他的话,就请送他回家乡。”

阿瑶冷笑,问他道:“他还说了些什么?”

僧人道:“他还说,等到了襄州,便请女施主留在那里,再也不要回来。”

阿瑶道:“若我不这般做,他是不是便会杀了我?”

僧人摇头道:“唐施主只让我带前面那两句话,至于其他,便没有再说了。”

阿瑶道:“你回去告诉他,我留在何处是我的事,与他再也无关。还有,你帮我问问他,这许多人为他丧命,他心里可有一丝一毫的愧疚?”

超度完唐连的亡魂,阿瑶已无必要留在慈恩寺。京师之内并不是她能呆的地方,只是该去哪里?她也是茫然一片。

最终她还是决定将唐连的骨灰送去襄州。

她花了几日的时间准备行装。由京师去往襄州恐有月余的路程,长途跋涉自然得有代步工具。阿瑶便请慧能出面托人帮买了匹马,原想着她那点银子买不到什么好马,可等慧能将那马带到她面前时,她便呆住了。那哪里是寻常马市上能买到的,分明是皇家御苑里的御马。她便知道这事终究还是皇帝在暗中操作,包括唐连的丧事,只怕都是他插了手的。

既然从头到尾都得了他的关照,如今再为着一匹马来计较,未免便太矫情了。索性只做不知,带着盛装唐连骨灰的瓦罐上了路。

为着方便出行,她改换了男装,黑氅青衣毡笠,尽量不显眼。

相较慈恩寺内的清宁,外面可就不那么平静了。街头巷尾议论的都是近日来朝中的变故。帝相之争引发的诸多争端变成逸闻趣事成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。

只是在这些谈资里,一朝权相的结局并非如事实中是被囚在某处,而是被人说成了畏罪潜逃。

也不知唐初楼本人听到这些作何感想?也许他早就该想到有此一天。皇帝这一手实在是狠,当然若将唐初楼与皇帝颠倒个个,唐初楼所为只怕并不比皇帝要好多少,说不好比皇帝下手还要狠辣。所谓是非曲直黑白,在这诡谲多端变化莫测的朝堂上原本就是一个笑话。

而人们说的最多的便是前两日在菜市口被处决的那几个刺客。阿瑶听着总觉像是泛香、承平他们几个。据说他们妄图在皇帝郊祀祭天之时行刺不遂,被宫中禁卫拿下。这样大逆不道的亡命之徒自是死路一条。

与唐初楼过从甚密的几个朝廷大员也被连累,中书侍郎鲁隐、京兆府尹厉霄、御史大夫苏季苌等人,皆被贬黜,抄家的抄家、流放的流放。京城之中一时风声鹤唳,闹得人人自危,再无人敢替唐初楼说话,甚至还有那心坏的,这当口上落井下石的也不在少数,人情冷暖可见一斑。

当然,趋利避害是人之天性,倒也无可厚非。唐初楼有此结局说来也是他咎由自取,只是白让阿连枉送了一条性命。

出城时还算顺利,并未遇有被人阻拦之类的事情。阿瑶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心里竟泛起些许失望。

到得护城河对面,她勒住马回头看向这座她生活了三年多的城池。想起一年多前她也曾在此回头伫望,只不过那时她是被人驱逐不得已才离开,心里不甘,总想着有朝一日还会再回来。

可这一次,她却是再也不能回来了。

阿瑶仰脸久久地朝皇城方向看着,虽然从这个角度看过去看不到什么,但她还是近乎痴迷地看着。

也不知过了多久,她才注意到有雪落了下来。她将大氅上的风帽掀起戴在头上,掉转马头将要离开的刹那却看见城楼上有道熟悉的身影。

隔着一条护城河的距离,她清楚地知道那扶着城墙垛子往她这边凝望的人是谁。

眼望那道赭黄色的身影,阿瑶心里到底由不住震动,一时泪盈于睫。两人便这般一上一下隔河相望,有一瞬她几乎动摇,想要打马返回,却被“叮”地一声脆响止住。那是马鞭无意碰到行囊中盛装唐连骨灰的瓦罐发出的声响,她顿时如梦初醒。

唐连临死前的哀求如魔咒般在耳边轰响:“十二姐你答应我,不要跟他在一起……不要跟他在一起……一起……”

她痛苦地闭上眼,感觉到眼泪从颊上滚落的冰凉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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