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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十六章 铁锈血枯(1/4)

天下人都称这次胜利是伟大的胜利,既然都伟大了,那么它背后必然充满血泪和悲伤。

我们用付出空前牺牲换取了巨大胜利。

今天,我们将举行对牺牲将士的公祭。

我仅仅在城内举行的仪式露次了面,当长长的祭祀走去陵园时,人们却没发现大将军的踪迹。

时已黄昏,下午还沉压压的满天乌云这时已散得差不多了,夕阳在余下的云朵之间向西滑落,慢慢消失在山麓的尽头。光线跟着黯淡下去,四周景物模糊幽清,显出些隐晦曲折的意味。

雨花台下已经挖出十个万人抗,仍然装不下十数万鞑子的尸体,为了防止瘟疫漫延,打理后勤的那帮人浇下油料,焚烧那些数量巨大的尸体。健康城郊西侧,再一次燃起熊熊烈火,那火光通天的亮,恍惚间,让人产生战端再起的错觉。

城郊东侧,早于几年便有一处埋葬我军士兵的陵园,那个地方如今又得承载更加多的悲伤。余显的尸体,黄文彪的、李永茂的、何其必的、桂三省的、李庭芝帐下十三员将领、张世杰的部将,以及数不胜数的战士的尸体,堆积如山的尸骨全部葬在这里。于此,这座陵园极其庞大,也许比健康整座城池小不了多少。

幸存的所有将领都在这里为他们送行,连担架上的杨二和阿尔塔也吵闹着必须来此送同袍一程。园外,还有黑压压的队伍肃立,那是阵亡将士原属伍队。

伤亡是如此惨重,死去的士兵多得无法一个一个盘点出他们的姓名,因此,有幸在大战中活下来的士兵们,压根不知道哪座坟葬着战友,哪块空白的墓碑代表昔日同室同食的伙伴。个个泪流满面,压抑的哭泣象片乌云,在巨大的陵园上空盘旋。

悲伤的军队身后,还有十万之巨的百姓在哭泣。他们来了,他们必须来。墓园里躺着的不但是大宋的士兵,那些永远逝去的人,还是他们的兄弟、丈夫、儿子,是怀抱里幼童的父亲。

战争摧毁一切。

战士们失去同袍,一觉醒来,昔日热热闹闹的营帐突然空出大半,显得那么空落寂然,冷清得碜人心肺。

城市里,家家户户都有参战的男人,于是家家户户在门口挂着黑色的布条。布条下,年青的寡妇怀抱幼童,望门而哭,白发披肩的双亲默默流泪。更多的人没有任何表情,面目呆板,呆呆地望着外面。而门外,到处都是都样的黑布条,白色的花圈。

健康在这一战失去了三万名青壮男子,便有了三万个破碎的家庭,而这些人,是支撑整个家的顶梁柱。到后来,哭泣的人们累了,曾经饱含泪珠的眼眸不再掉下泪水,甚至,眸子里中连悲伤也不见了踪影,只剩下一股对未来的绝望。

城市也不再繁华,一街一市的残壁和瓦砾,曾经雕梁画栋的建筑变成缭绕青烟,被巨石砸得凹凸不平的街道两侧,随处可见乌黑的血渍,偶尔,还能发现干瘪的胳膊和大腿。

我躲在陵园角落,只看到白色的海洋。

数量极其巨大的白色花圈,从城内一直铺到雨花台下,陵园里,在陵园外,白色海洋一浪高过一浪,那样密集,那么多,仿佛一直延展到了大地的尽头。右臂裹黑布的战士,穿黑衣的百姓,站在陵园里,陵园外,犹如白色海洋的黑色浪头。

陵园内,十万多座新老参杂的坟墓,埋葬残缺不全的尸体。

躲在陵园的边缘,目不转睛盯着一眼望不到头的土丘,我知道土丘下埋着的战士是如何凄惨------坟墓里的尸体有的没有头颅,有的缺胳膊少腿,有的则和敌人纠缠在一起,无论如何努力,也分不开那两具紧紧贴在一起的尸体,便只有合葬,让敌人跟着接受我们的吊唁。

园内原本茂密的树林,经历几日轮番战火,已经所剩无几。夕阳下,焦黑的树枝,劈成半截的树干,焚烧后的一堆堆死灰,便稀稀拉拉布在坟墓四周,一阵冷风刮过,将呛人的氲氤之气吹得四处弥漫,更把这片坟墓渲染得凄风苦雨似的迷离。

由吕文焕起头,胡应炎、朱溪,三个人代替我带领健康行衙的文武官员跪拜下去。

声势浩大的官员们开始公祭,我躲得远远的,胸中涌上一股深深的惶惑。

巨大的牺牲换取空前的胜利,值得么,值得么?

我断然回答:不值得。

1272年到1277年,我在南宋战斗了五个年头。在足够长的时间里,除了见到李地曦的一刹那,之外,我便再没有一丝儿快乐。厮杀啊,鲜血啊,尸体啊,嚎叫啊,战火纷飞啊……还有朝堂中的勾心斗角。

天空中飞扬着庞大的哭泣声,十万百姓,数万将士,近二十万人每个人都在流泪,低沉的抽噎集合在一起,那么震撼人心,连山川湖泊都露出伤心的青色。

一颗心被哭泣揪住,紧得便要窒息,回想战斗中血肉横飞的那一幕幕,健康城内绝望的那些眼神,一股内疚蓦然窜上来,淹没了我。

很多事本来可能避免的。大决战本来不用出现如此巨大的伤亡。如果按照李庭芝、张世杰、帐下大部分将领,以及来自临安枢密院的意见,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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