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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章 紫衣魑魅(1/7)

四月下旬,松树村。

天已大亮,一阵微风从窗口徐徐吹了进来,屋外牡丹花香被风吹进屋内,芬芳扑鼻,沁人心脾。

我睡得迷迷糊糊,一把扯开盖在肚子上的薄被,翻了个身继续睡。半睡半醒间,一阵令人垂涎欲滴的香味飘进来,肚子很配合的‘咕噜咕噜’叫了起来。

饥饿使我睡意全无,起身打开衣柜,换下被汗水湿透的衣服,随手取出那件平日里舍不得穿的大红色短襦裙换上。裙摆下绣着两只生猛的老虎,活灵活现,栩栩如生,张着血盆大口像是要扑出来吃人。

天要下雨,娘要嫁人,我要吃饭。我这人没有什么雄图大志,唯一的嗜好就是吃、吃、吃。

急急冲到房门,掀开门帘,娘正在堂屋中摆着碗筷。

“娘,你今天做了什么菜,好香啊!”我嚼了两下嘴巴,双眼放光盯着桌子上的菜,像极了阎罗殿的饿死鬼。

娘摆好了碗筷,看到我这副模样,不禁哑然失笑,满眼宠溺道:“当然是我家雪儿最平日里最爱吃菜咯。”

我抱住娘的大腿,笑得十分谄媚:“娘最好了,娘是世界上最疼雪儿的人。我长大后,定要好好孝敬娘。”

娘不再说话,缓缓蹲下身子,神色落寞地摸了摸我的头:“快些去洗漱吧,一会菜凉了。”我点了点头,便走出去打水漱口。

娘坐在桌前,呆呆地望着桌面出神。这已经第三天了,爹还没有回家。听隔壁李初夏的娘说,爹以前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。

我出生的时候,那是一个大雪纷飞、天寒地冻的冬天。由于干旱少雨,全城百姓庄稼减产,甚至有的百姓人家几乎是颗粒无收。然,我家就是处于这种情况。

由于长年营养不良,娘在未生我之前就已经是身体羸弱,瘦得皮包骨。

在我刚生出来不到半刻钟时,由于子宫收缩乏力导致大出。腥红的鲜血浸湿了厚重的棉被,失血过多的她已经陷入昏迷,整张脸惨白的无半点血色。好在华大夫及时赶到,将已经半只脚踏进阎王殿的娘从死亡边缘拽了回来。

生完我之后,连解决温饱都成问题,吃了上顿没下顿,身体更是越发地虚弱,后来一直都怀不上孩子。爹曾带过娘去看大夫,大夫却说娘因第一胎时元气大伤,导致身子过虚,加上天寒地冻受了凉,胞宫落下病疾,若是想再怀上怕是很难。

自此以后,爹变化很大:从滴酒不沾到天天喝得烂醉如泥,不省人事。这一切的一切竟是因为——我是个女孩,而娘一直都没能再给他生个儿子。

学过医的人都知道,生男生女的是由男方精子中的染色体决定,女方只是负责将孩子生出来。

男人是种子,女人是田。你撒的是西瓜种子,还妄想能种出葡萄来,简直不可理喻。

“娘,我们用膳吧。”我拾了一张竹椅,一屁股坐上去,开始吃起来,“娘,今天是什么日子,你一大早起来做了这么多好吃的。”我一边啃着鸡腿,一边含糊不清地问。

娘眼眶发红,眼里泛着泪光,良久才哽咽着说:“今日是你爹的生辰……”

我愣了愣,有些诧异地望向娘的脸上。只见她身子微微颤动,一直隐忍着的泪水犹如决堤的洪水,沿着脸颊簌簌落下。

“娘,爹都有三天不着家了。哪次回来不是除了问你要银子买酒喝,就是喝得像烂泥摊不省人事。要我说娘你就不该理他,让他自生自灭算了,你也不用过得这么苦。”我装作怒火中烧的样子,数落着爹,希望她能心里好受点。

“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?完颜雪!”娘一脸严肃大声呵斥着我,“父母之恩,水不能溺,火不能灭,不管他做过什么事,他始终是你爹,你身上流淌着他的血,这些话若是下次让我再听到,我就拿竹条抽你,听到没?”

我没说话,脸上写满了四个字——我不服气。我觉得我说得没错,爹对我们娘俩不管不顾,一个大男人自己整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,竟还要伸手向自己的女人要银子买酒吃,这算哪门子的男人?

娘见我不说话,竟然真的起身去拿放在角落里竹条,朝着我走过来。瞧那严肃的架势,我吓得跳了起来,眼珠子骨碌碌盯着娘手中的竹条。

冷静!冷静!冷静!

好汉不吃眼前亏,只有傻子才会吃眼前亏,而我又不是傻子。

“娘,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……以后我都不会乱说话了,娘……”我努力挤出两滴咸咸的眼泪,可怜兮兮地望着她,咬唇嘤嘤啜泣着,娘果然心软了。

以前我每次闯祸,娘好几次都气得拿竹条到处追着我打。可每次只要我挤出那么两滴咸咸的眼泪,再假装服个软,认个错,娘就心软了,不舍下手。

这招屡试不爽,今日仍旧如此。娘最终还是不忍心下手,背手绕着桌子转了一圈,叹了口气:“坐下来吃东西吧,今天是圩日,要去进城的话要趁早,晚了我就不允许你去,危险。”

“你真的不打我?”我试探着问。

“不打。”

“不骗我?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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