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七回 近妇饮醇故都督晦 迹捐金投璧旧女伶下堂(2/3)
,也有媸的,也有老的,也有少的。进来的时候,没一个不眼皮上供养,心坎上温存。妇女的性情,不宠便妒,宠了便骄,撒娇撒痴的索衣饰讨金钱,张勋倒也应酬的。只怕惹得他性起,他杀呀打呀,赶出去呀,没有什么好收场。克琴套了这个圈儿,却也有点害怕,但是跳不出,避不过,在他兴致头上,不但千依百顺,还褒奖他语言隽快,体格温柔。张勋虽则是个武夫,倒长得白面颀身,没什么赳赳的气派。克琴渐渐相安了,不愁吃,不愁穿,总比天天按板登台,觉得舒服。一年里有了喜信,张勋格外宠爱他。倒是克琴什么胎教不胎教,让他去买了个奉天妓女,年龄不过十五六岁,每要同姊妹们争夕。张勋算得着瑰宝,各姨太太房里都不进去。大众喷有烦言,来告诉克琴。克琴一面分解,一面劝张勋须要公平。张勋为着克琴帮了大众,未免怏怏,却不曾怨到克琴。克琴届期分娩,产了一个男孩。张勋虽有几个儿子,难得克琴是一索得男,岂不快活?弥月这日,张作霖率同眷属亲来贺喜,取名叫做“梦范”。张勋究有什么意思呢?这晚梦范尚未出世,张勋忽然做了一个梦,梦见古衣冠的一大夫,踏进外室。张勋也不认识他,向他作了个揖。那人回礼坐下,自称春秋时越国范蠡,道:“从前勾践为吴所辱,经我的谋画,为臣为妾,归到旧地,居然十年生聚,十年教训,仗着美女西施,使吴君夫差,贤奸倒置,勾践才灭了吴国。我知道越国无恙,对得住勾践,一舸船去了。这是并非我的功,亦非勾践的福,实是越国气运未绝,才能恢复转来。你的对待清朝,何尝不同我一样?只是清朝历数已尽,你不必强回天命,反添出许多危险。”,完飘然离走去了。张勋醒来,克琴已报坐蓐,才取这个名字。张勋想到清室旧君,已是没有指望,世凯旧友,又是没法帮忙。追溯那复辟情形,皇帝原不知道什么,这些王公大臣,哪个不想做中兴人物?最怪的是革命时候的督、抚、司、道,从前逃得快,此时也赶得快。有几个穿了行装,宫门来请安了,有几个没有靴子、鞋子,也上殿了。到得马厂炮响,他们都不知所之,才把我逼出关来。如今这范大夫警告我,我也好看破一点。张勋存了这个念头,只能够坐观成败。
北京又冯国璋、徐世昌、曹锟的乱闹,终究不成个局面。
梦范过了一周两岁,克琴抚育儿子,并不向张勋淘气。不过他是弦索歌管里出身,喜欢热闹,不喜欢清静。日间还有姊姊妹妹,互相谈笑,借这儿子做戏球儿,等到各自归寝,灯残烛炮,枕冷衾空,未免增几分感触。便是张勋偶尔光降,比不得从前的浓情蜜意。克琴百无聊赖,用着鸦片烟来消磨岁月。张勋本来并不知道,都是这奉天妓女,暗中掇,什么克琴的衣饰,都在鸦片枪里,化为乌有了。张勋却不十分相信,有日走到克琴房里,果然在那里吞云吐雾。张勋想一虚百虚,气吼吼对着奉天妓女道:“克琴可恶得很,非手刃他不可!”这是一句游戏的话,他赶来告诉克琴,:“大帅为你吸食鸦片,衣饰罄尽,要杀你了,你还是走得好!”克琴听了这话,知道又是他弄诡,但自顾年未三十,如何耐得过下半世?况且有这副唱戏的本领,哪里不好吃饭?何苦搅在这是非门里呢?又想张勋从前何等相爱,这点点孩子,离开了生母,哪个肯热心管理他?左一个念头,右一个念头,委决不下。最后狠一狠心,叫婢女去请大帅进来。张勋果然到了,克琴侃侃地道:“大帅,我要回天津去。大帅赏我的衣饰,都在这几只箱子里,大帅不论叫哪位姊妹们来检点检点。我带来的金器,决计兑价助赈了。一匣的珠子钻石,分赠姊妹们做个纪念。只剩三百元银币做盘费。
我却来清去白,省得大帅动手。”张勋倒吓呆了,:“你儿子呢?”克琴道:“儿子姓张不姓王,譬如我死了,也带去吗?”
张勋知他意决,:“你回去,还是唱戏呢,还是嫁人呢?”
克琴道:“嫁人的滋味,已经领略,不如唱我的戏!”张勋道:“好好,有志气!”大踏步出来。克琴还道:“我去的时候,恕不面别了。”
克琴出了张勋的门,正是“海阔从鱼跃,天空任鸟飞”,无拘无束,仍然做他的坤角大王。从天津到了上海,从上海又到汉口。上海的名流,往往收克琴做弟子。刘山农曾题他像一律道:镜中色相水中神,月府霓裳第一人。雨溅海棠红粉泪,霜欺篱菊白衣身。病因情重扶难起,颦为愁多画不真。记否上元灯火夜,相携同听玉堂春。
这克琴的像上,全身玉立,御着丝织长袍。便履低环,迎人欲笑。陈琳《神女赋》里的“玉质苕华,艳姿舜荣”,曹植《洛神赋》里的“肩若削成,腰如约素”,确有此种光景。但是他下堂这件事,原是有激而成,后来重上歌台,哪有少年的意兴?从汉口再回上海,触着一股疫气,竟至溘如朝露。
女伶界上,此后又弱一个了。我尝论到近十年的女伶,前有刘喜奎,后有福芝芳,算得色艺双绝,却不过与克琴伯仲,便那龙阳才子易哭庵所捧的鲜灵芝,虽是他遇人不淑,演成家庭的惨剧,然有这哭庵痴情呆气,不避艰险,真是第一等的捧角家了。究竟鲜灵芝嫁的什么人,遇的什么事,要易哭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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