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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章 尸肉 3(2/2)

一副不慌不忙的模样,他慢悠悠地站起身,拍了拍屁股上的雪,才挤出了几个字:“你想想看,你女儿现在才多大啊,就要饿死了,多可怜!她这辈子啊,就是投错了胎,摊上了你这么个没本事的爹。”

一个拳头直奔他脸上砸了过来,毛庆喜并没有躲,他用一个手掌稳稳地将它接住了。

刘椿山一言不发,怒目圆睁,就那么看着他。

刚才还在头顶的太阳沉到了山的西边,把那些樟树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,也把山腰上这两个人的影子拉的老长老长。

刘椿山“哇”地一声哭了出来。

他感伤,他愤怒,他懊恼,他羞愧。

被毛庆喜说中了,他的女儿从出生时起就没吃过一顿像样的饭,归根结底,只能说是她投错了人家,生错了年代。

他觉得自己很对不起女儿。

眼前的这具尸体,是个人,也是肉。

在古代,饥荒的时候人们会互相残杀,食人肉、喝人血,那都是些活生生的人啊,而现在吃个尸肉有什么好訾议的呢?

是啊,只有活着的人才算是人,死了以后就不再是人了。

毛庆喜说的并没什么错。

他做梦都没想到,有一天自己会吃尸肉。

他们趁着天还没黑,*了老光棍的尸体,剃下了他的肉,抓起一把雪洗了洗,用衣服兜着下了山。

那些尸骨残骸被两个人埋到了那棵樟树旁。

就这样,一个人的秘密变成了两个人的秘密。

刘椿山没对别人透露一个字。

那天晚上,他的女儿也吃上了人生中的第一顿肉。

他并没有想过,这件事会给他带来什么样的可怕后果。

毛庆喜回到家的时候,看到毛母正面对着墙躺在炕上,身子蜷缩成了一个球。

毛庆喜对母亲说:“你睡了?”

毛母没吭声,应该是已经睡熟了。

毛庆喜就躺在了她的身边,嘟囔了一句:“睡吧睡吧,这一天可累死我了。”

晚上,毛庆喜感觉嗓子干的要命,就像是上了一层蜡,他轻轻碰了碰母亲,含糊着说:“娘,你给我倒碗水去。”

“哎,好。”毛母就起身进了厨房去舀水。

他从母亲手里接过了那碗水,咕咚咕咚地灌进了肚子。

水和冰一样凉,顺着他的喉咙一直凉到了胃里,凉遍了全身。

他把碗递回给母亲,就要缩回了被子里。

在母亲接过碗的一刹那,他碰到了母亲的手,那只手毛烘烘的,更像是一只熊爪子。

毛庆喜猛地缩回了手,望向了母亲。

毛母站在黑暗中,两只眼睛放着绿莹莹的光,看不见她的手。

“娘,你手上怎么有毛啊?”毛庆喜问。

“你是摸到棉花了吧。”

这句话没带一丝感情,就好像是从窗缝飘进来的一片雪花,轻飘飘地落在了毛庆喜的脑门上,让他顿觉浑身都凉飕飕的。

“娘,你没有不舒服吧?”

“没有啊。”

“那快躺下睡吧。”

毛母无声无息地又躺回到了他的身边。

她还是把脸对着墙。

下半夜,一股尿意愣是把毛庆喜给搅和醒了,他摸下了炕,要去外面上厕所。

“你去哪儿啊?”毛母叫住了他。

“上茅房。”毛庆喜说。

“哦,那小心点,别去屋后。”

上个茅房有什么好小心的呢,毛庆喜想不通,屋后是柴火垛,什么都没有,母亲特意叮嘱这么一句,又是为什么呢?

和往常比起来,今天的夜似乎格外黑。

他在院子里解手的时候,听到身后有动静,细细碎碎的,分辨不出那是什么发出来的声音。

有点儿像是个人在踮起脚尖走路。

他回过头去看,四周漆黑一片,连个影子都看不着。

毛庆喜匆忙解决完,提着裤子就往屋里跑。

刚跨进门槛的时候,他感觉貌似踢着个什么东西,死沉死沉的,估计不是个装沙土的麻袋,就是个倒了的水缸。

进了屋,他才多多少少安心了一些。

“这么快啊?”毛母背对着他问道。

“娘,我怎么觉得有什么不对头啊。”

“你是在怕什么吧?”

“啊?”毛庆喜没明白母亲这句问话的用意。

“不是,我刚才在院子里的时候吧,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背后盯着我看……”

“是错觉吧,你是不是把腌菜缸看成个人了?”

毛庆喜仔细回想了一下,说:“也有可能。”

他闭上眼,打算明天一早去院子里看看有什么不对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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