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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 尸肉 1(2/2)


她一进门,就欢欣鼓舞地说:“庆喜啊,你快来看娘给你带什么回来了。”

毛庆喜冷哼一声,没搭理她。

“娘给你做饭,等着啊。”

毛庆喜把两只手插进袖子里,吸了吸鼻子,斜眼看了她一眼:“吃什么呀?”

“诺,都在这儿了。”她把盛了半杯玉米面的杯子放在他的鼻子底下,笑了笑。

“就这个呀,天天吃这个,连个肉丝儿都看不见。”

“我也没办法呀,你爹没了,咱们家现在就你一个壮劳力,我……我还指着你吃肉呢……”毛母怯生生地说。

“你可别指望我。”毛庆喜的鼻子里喷出了两道长长的白色雾气。

“唉,这年头,能吃饱就不错了啊。”毛母把玉米面倒进了一个黢黑的盆里,又加进了一瓢水,用冻红了的手费力地揉着。

突然,毛庆喜好像一下子想到了什么好事儿,蹭地站了起身,拍了拍身上的灰,凑在毛母的耳边,轻声说:“我知道从哪弄肉吃了。”

“哪儿啊?”毛母的眼睛里也射出了光。

“你猜。”毛庆喜得意地挑了一下眉毛。

“这孩子,娘上哪儿猜去。”

“从别人家拿啊。”他做了一个拿的手势。

“这年月,谁家里能吃得起肉啊。”毛母更不明白了。

“咱们家就吃的起,娘,你就等着吧。”话还没说完,毛庆喜就一步跨出了门。

当天晚上,毛母果然吃到了久违的肉。

那些肉很腥,还带着一股死鱼的腐臭味道,毛母不知道那是什么肉。

毛庆喜一边烤着肉,一边得意洋洋地对她说:“你瞧,我就说咱们家今天一定吃得着肉,你还不信。”

“你这肉是哪儿弄的啊?”毛母狼吞虎咽地吃着,随口一问。

“嗐,你怎么这么啰嗦,有的吃,还问那么多干嘛!”

见毛庆喜的脸色明显转阴,毛母便不敢再多说什么,专心吃着碗中的肉。

毛母觉得,那肉虽然有些发臭,但是越嚼越香,仿佛有着某种魔力,能把人深深地吸引进去,让人欲罢不能。

她在小时候听她爹也就是毛庆喜的外公说过,穿山甲的肉很好吃,咬一口整个人就都飘飘欲仙了,宛若身处仙境云端。

毛庆喜的爷爷是个军人,他参加过第二次世界大战,经历过最艰难的时期,在山里没东西吃的时候,他就抓身边一切能填饱肚子的东西,比如穿山甲和蛇。

他还吃过很多我们想都想不到的东西,像刺猬。

据他事后回忆,刺猬是最难吃的动物之一,因为那些长长的刺下面全都是厚厚的脂肪,除了脂肪,什么都没有,既没骨头,也没有肉,只要咬下一口,那些肥油就会瞬间填满整个口腔,前几口还可以接受,但没吃几口就开始反胃了。

毛母从来没吃过这些听起来就让人遐想连篇的东西。

儿子带回来的会不会就是这些东动物呢?

她看到毛庆喜那铁青的脸,最终还是没敢问出口。

可不是嘛,成吃饱比什么都强,还刨根问底干什么。

这一刻,毛庆喜和毛母都没有意识到,死神正在悄无声息地靠近他们。

如果他们知道,他们一定不会吃的这么心安理得。

这一天是1955年1月3号。

毛母在吃完以后还抹了抹嘴,满足地夸赞了儿子一句:“还是咱们家庆喜有出息!”

毛庆喜把两只手往袖子里一插,盘腿坐下了,继续烤他的火。

“那娘把碗洗了啊。”毛母笑吟吟地端着家里仅剩的那两个瓷碗,小心地浸在了水盆里。

“明天,咱们还吃肉!”毛庆喜一边吸着鼻子一边说。

“不用,娘吃一顿就行,哪还能天天吃肉啊。”虽然这么说着,其实她是怕肉的来源不正,如果真的不是什么正经肉,儿子辛辛苦苦弄回来的,她吃不对,不吃也不对。

毛庆喜显然没有看穿母亲的心思,他豪气地回道:“我都说了,这事儿你就别管了,我说有肉吃就肯能能吃得上,你看看你,能吃上东西吧还非得要饿着,真是不知道你怎么想的。”

说这话的时候,他隐约听到了头顶有一个细微的声音,有点儿像敲钟,有点儿像摇铃,怎么说呢,反正是金属碰撞发出来的那种特有的响声——当,当,当。

他摇了摇脑袋,又仔细去听,声音却消失不见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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